汞梅啊

【墨凤】宿命逃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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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墨鸦想，也许这就是命。命中注定他要栽在白凤的手上。可他却从不曾悔过。因为墨鸦从一开始，就栽得心甘情愿。

就像墨鸦深刻地明白自己终究与白风渐行渐远——飞鸟不属于牢笼，它属于天空。

而自己，则会逐渐地淡出白凤的生活，像从未来过。

道理明白得很清晰，理智也让自己远离，但情感偏偏背道而驰。

自己默默爱了那么久的人，自己捧在手心里疼惜的人，自己一手栽培的人，却得亲自把他送给别人，不甘心啊。

怎么可能甘心啊。

但现实是，墨鸦只能放手，他无可奈何——因为白凤啊，喜欢上了一位女子，一位看似柔美却身含剧毒的女子。

那位女子名叫弄玉。

很漂亮。

这是墨鸦第一次看见她时的内心感受。

本想看看白凤见到这位女子的表情会是如何的。可当墨鸦看向白凤时，他后悔了。

因为墨鸦在白凤的眼中找到了一些不曾出现过的情愫。至少不曾对墨鸦出现过的情愫。

而那东西，墨鸦清楚得很。那是他看白凤的眼神——那种爱恋的眼神。

真是可笑。白凤是对那女子一见钟情了吗？

墨鸦心里发着苦，但他不能表露。

墨鸦也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身旁的白凤的，脑海里只剩下白凤看向那位女子时的眼神——坚定又情深。

一见钟情真的不是个好玩意儿啊。墨鸦想着，脸上做出了一个自嘲的表情——自己就因为这玩意儿，默默地陪在白凤身后，看他从幼年到青年，看着他一路长大。而墨鸦啊，也从白凤的幼年爱到白凤的青年。

现在，白凤对那位女子一见钟情了。

然后呢？

然后自己就该离去了。

墨鸦很清楚地明白，这一次，是白凤与将军府与杀手这身份以及与曾经的他彻底说再见的时候了。

同样，也是到了该和自己分别的时候了。

那位名叫弄玉的女子身份绝对不简单啊。看来这次真得实现自己当年的诺言了——即使搭上自己的命，也定要护得白凤周全。

墨鸦问自己，如果白凤明白了自己对他的心思，明白自己即将要先他一步离开这人世，即使不爱他，但念在多年的上下级关系上，是否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的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他呢？

不会的。墨鸦又立刻回答了自己。

白凤怎会舍不得呢。

就像被关在牢笼里的鸟，一直渴望着天空与飞翔。当有一天重获自由后，一定会奋力地展翅高飞。而对于囚禁自己的笼子啊，绝对不会有半分留恋，只余憎恨。

白凤就是那只鸟，他向往着外面的世界。而墨鸦，对白凤的保护过了度，反而变成了白凤追求自由的枷锁。一旦挣开墨鸦这个枷锁，他的白风啊，是会离去的。

墨鸦突然有点抱怨命运了——如果，只是说如果。如果命运让弄玉再晚一点出现，是不是有可能他的白凤就会慢慢地发觉自己对他的感情，然后慢慢被自己感动，最后也试着尝试喜欢他呢？

可命中注定的东西，怎么去改啊。

命啊命啊，都是命。

墨鸦的宿命，他逃不脱的。

索性认命。

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将刚才的颓废不堪全数隐藏。再睁开眼，墨鸦还是那个墨鸦，高兴了就去调戏一下美人，无聊了就去给路过的女人打分，沉闷了就去喝花酒，偶尔逗逗自己养的那只小白风。

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墨鸦得随时做好充分的准备。

不出墨鸦所料，白凤接近了弄玉，还送了她一把琴。于是姬无夜下令让墨鸦去杀掉白凤。

算什么呢？自己亲手栽培的人啊，最终还得断送在自己手上。

墨鸦只能领命。

当墨鸦狠狠地掐住白凤的脖子时，他是恨着的——恨，恨白凤喜欢弄玉喜欢到为自己找来了杀身之祸；恨，恨自己爱上了那永远不属于他的白凤；恨，恨姬无夜无情地就杀掉了那么多无辜人的生命。

可当白凤露出呼吸困难的样子，墨鸦还是如此心疼。

爱啊，永远都比恨强大。

墨鸦放开了白凤，将他狠狠地摔向一旁的大树。

于是他俩的逃亡，也就此开始。

可弄玉还在雀阁啊，那个白凤喜欢着的女子。
墨鸦知道白凤一定会去救她，所以他也跟着白凤来了将军府。

白凤还是那么不理智。

当弄玉受伤后，墨鸦还没来得及拦住他，他便立刻冲了进去。

墨鸦只能咂咂嘴，顺便再在心里嘲讽下白凤对弄玉的用情至深。然后在白凤也遇到危险后——和白凤当时一样的不理智——直接冲了进去。

爱情使人冲动。墨鸦也不例外。只是有点可惜，让墨鸦冲动的那个人，正对着别人冲动。

这还是命。墨鸦认命。

其实墨鸦冲进去的那一瞬间，他就预知到自己的丧身之地会是这个地方了。

既然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所以墨鸦干脆豁出去了，他对姬无夜说：“小孩子不懂事。长大了自然会懂。”

这是墨鸦做出的最隐晦的暗示了。他想告诉白凤，也许你现在不懂我赌上自己的命都要护你周全的真正原因，但当你长大了，也许见的东西多了，自然就明白当时的我一直是深爱着你的。

也不知道抱着弄玉的白凤听进去了多少。墨鸦在应对姬无夜的刀剑时，心里暗暗地想着，罢罢罢，怎样都无所谓了。只要他的白凤好好的。

这样一想，墨鸦也觉得倍感自在——也许是因为多年来压在自己心底的那个秘密被他亲自讲了出来，也许是因为自己无法改变的命运终于要结束了，也许是因为自己终于以命实现了那个承诺，也许是因为自己终于让白凤逃离了丑陋的牢笼。

无论如何，墨鸦在生命即将走向尽头的时候，嘴角一直带笑。

终于，雀阁楼顶破开了一小块地方，阳光立即倾泻下来。

接着，墨鸦用了此生最温柔地语气笑着说道：“白凤你看，天空。”

白凤你看，天空……天空已经在你的头顶 ，用你最大的力量去飞翔吧！

（五）

时过境迁，当年的白凤早已涅槃重生。身为流沙四天王之首的他，神情一直都是淡漠的。面对生死，他不甚在意。取人性命时，也毫不拖泥带水。任务永远都完成得很漂亮。

跟当年的墨鸦如出一辙。

就连出手的招式，思考问题的方式，偶尔冷笑的模样，都跟墨鸦颇为相似。可以说，自墨鸦死后，白凤就把自己活成了他的模样。

白凤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不经意间，自己就在模仿着墨鸦；好像不经意间，自己已经把这一切变成了习惯；好像不经意间，自己就成了墨鸦的样子。

等发现时，白凤也只是自嘲了一下，没有慌乱，没有疑惑。

墨鸦影响了自己那么多年，他潜移默化地融入自己的生命，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自己刻进了心底，他的一颦一笑都着了魔般被印在了脑海里。

如果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白凤觉得自己可真的对不起墨鸦当年的以命换命了。

白凤对墨鸦，早已不是单纯的兄弟情，上下级了。他对墨鸦的感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质。

其实仔细想想，白凤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好惊讶的——墨鸦于他，早就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存在了。

年幼的白凤也一直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从未细想——为何墨鸦是无可替代的？为何自己会认为他重要无比？为何每次他夜出自己会担心？

现在想来，只要当时的自己没有回避这些问题。不总是用“因为墨鸦对自己好，担心他是应该的”这类想法来敷衍自己，也许墨鸦不会独自一人走在黄泉路上。

至少，白凤会陪他。

所以说不恨是假的——恨墨鸦为什么要独留他一人在世上漂泊，恨墨鸦为什么要那么护着自己，恨墨鸦为什么就这样走了。

白凤是真的一点防备也没有。好像突然之间，那个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就不在了。也是突然之间，自己就得一个人面对生活中处处充满的危机。

以前，不管有多危险，墨鸦总会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面前，不顾自己有多么反对，墨鸦也从未变过。

就像当初不论天气有多寒冷，只要墨鸦去找女人寻欢，自己就会在他的房门前等他归来，然后再由自己亲自洗去他身上的女人味。

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习惯到成自然后，白凤也就再未想过这佯的做法是否会有不妥。

也许这就是自己当年不曾细想的缘由——因为太习惯了，便自动忽视了。

人类的共性。

白凤对曾经的自己也谈不上后悔——后悔没用——难不成墨鸦还能活过来？难不成一切还能重来？难不成墨鸦还可以如曾经一般，抱抱自己。

白凤只是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曾拥有过墨鸦，却终究失了他；遗憾墨鸦还在自己身旁时，却并未珍惜；遗憾自己在墨鸦抱着自己给予自己温暖时，因为内心的慌乱，狠狠地推开了他。

白凤还有个最大的遗憾啊。就是他再也没有机会对墨鸦说出那句“我爱你”——以前是不懂说，现在是没法说。

唯余怀念。

墨鸦啊，怎么办，我突然好想你。

真的很想你。

白凤发觉自己爱上墨鸦的时候，是在墨鸦死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当时尚年幼，脱离“夜幕”的白凤又加入了流沙，再次成为杀手。

仍是一次任务。

敌人对于一个人的白凤来说，未免有些吃力。所以在解决掉所有人后，白凤的身上也多了不少的伤痕。

白凤并未第一时间进行处理。他还是老样子，刺杀完毕后第一件事永远是洗净自己染血的身体。

也许是身上的伤口太深太多，当皮肤接触水后，白凤的吸气声特别大。

脑袋突然开始眩晕起来。

白凤觉得这些伤口可能真的很严重，不然他怎么会突然想起了曾经和墨鸦在一起的日子呢。

不都说人死前，总会想起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吗？

白凤想，可能墨鸦终究来接自己了。

于是白凤放任自己的思念，任它飘荡，让它放肆，随它猖狂。

可当白凤觉得够了的时候，这股思念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居然猖獗到痛的那么厉害。

是心里痛。

白凤就这样在痛的只能大口呼吸的情况下想明白了一切。

只是为时过晚。

白凤突然想起一句话，你被什么保护就被什么束缚。

这句话真的不假。

为你遮风挡雨的，往往温柔地使你不见天日——墨鸦护了白凤整整一个曾经，现在白凤被墨鸦束缚了自己的一生。

墨鸦，不知彼岸的你，还好吗？

（六）

墨鸦这一生，瞒了白凤很多事——有在他和白凤执行完任务后，墨鸦用调戏的话语瞒过白凤自己在打斗中所受的伤；有在他对白凤做出越举的行为后，墨鸦笑着打哈哈瞒过白凤自己那不可告人的心思；有在白凤问他为何喜欢去找女子寻欢时，他痞子样的回答道这是因为那里的女子很会讨人喜欢要不白凤你也去试试？以此来瞒过白凤自己其实只是太过需要一个途径去宣泄深埋在心底的情感。

墨鸦瞒过白凤的事情真的太多了。连他自己都忘了到底有多少了。但墨鸦却从未忘记自己是为什么要对白凤撒谎。

这个原因，墨鸦根本忘不掉——毕竟那是墨鸦一生最大的遗憾——毕竟那是他一生都从未说出口的话语——毕竟那是他对白凤最大的隐瞒。

墨鸦爱白凤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没有任何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

墨鸦从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自己一个人来演完这场戏——白凤不需要参与其中——白凤有他自己的路要走——白凤的眼中是不会有墨鸦的。

可以说，墨鸦爱白凤爱到事事都为白凤着想；爱到从未考虑过自己；爱到把自己放进了尘埃里；爱到自己永远都只能默默地看着站在云端的白凤。

所以那些无法言说的话语便从此烂在了心里。

所以墨鸦的每一次欺瞒都是他无言的告白。

没人懂，也不能让人懂。

卑微的异常。

可能是墨鸦对白凤的爱真的感动了天地，也可能是因为墨鸦作为乌鸦，性命总是太过廉价，阎王竟没有收他。

该庆幸还是该叹气。

本就抱着必死的心态去营救白凤的墨鸦，好不容易才想通才说服自己放白凤走，还他自由；花了好大力气才决定消失于白凤的人生中。结果到头来，上天还是跟他开了个玩笑。

但墨鸦也不准备重来了。既然白凤已经涅槃了，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就仍旧是有意义的。只是最后出了一点小意外而已。无妨，目的已经达到了，结局如何都无所谓了。

于是墨鸦又瞒了白凤一件事。

不过墨鸦只是不准备出现在白凤的余生中了，并不代表白凤消失于墨鸦的余生了。

他要给白凤自由不假，可他爱白凤也不假——怎么忍心看着他的小白凤孤身一人面对所有的危难与艰险。至少，墨鸦得在暗中看着他。

很多时候，墨鸦都想出手帮白凤。可他的白凤终究长大了，不需要他的庇护了。

所以墨鸦也真的算是安心了。

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一直跟着白凤了。一是因为白凤变强了，不需要他的保护了。二来墨鸦怕自己控制不住，再次强行融进白凤的生活。

白凤现在过得不错。墨鸦想不如干脆自己去寻一方净土，当个农夫也挺好的。

终究也只是想想——净土难觅，感情难弃。

身在乱世的墨鸦，到头来，再一次嘲笑自己的命。

墨鸦想，既然自己过了那么久都忘不掉白凤，想必白凤也忘不掉那个当初他拼命救出的弄玉。只是可惜弄玉不在了，不然没有了自己的白凤一定会和她好好地生活下去。两人一定会很快乐。

所以说自己和弄玉真的搞反了——弄玉才该活下来的，自己在助白凤涅槃后就该死去的。

造化弄人。

墨鸦又做了一个决定——只要白凤肯放下弄玉，他就抱住白凤不撒手了，永远不会放——反之，如果白凤放不下，自己就永远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可惜白凤放不下弄玉——一如自己放不下白凤。

所以墨鸦这场赌也不算赌——赌局的结果是未知的，它有输有赢。而墨鸦，注定输的一无所有。

这个决定，只是一场明知结局却还是不死心的狂恋。

一场墨鸦对白凤的狂恋。

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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